首页 / 斯瓦尔巴和扬马廷 历史
在北极圈内,有一片被冰雪覆盖却承载着人类勇气与智慧的群岛——斯瓦尔巴和扬马廷。这片位于北纬74°至81°之间的极地领土,虽然气候严酷,却有着令人着迷的历史轨迹。
斯瓦尔巴群岛的现代历史始于1596年,荷兰探险家威廉·巴伦支在寻找东北航道时意外发现了这片土地。他以荷兰语"尖峭的山峰"将其命名为"斯匹次卑尔根"(Spitsbergen),这个名字后来成为群岛中最大岛屿的专称。而"斯瓦尔巴"(Svalbard)这一更古老的挪威名称,意为"冰冷的海岸",在1925年挪威获得主权后被重新采用为官方名称。
扬马廷(Jan Mayen)则位于格陵兰和挪威之间,是一座孤立的火山岛。这座岛屿以17世纪荷兰捕鲸船长扬·雅各布松·梅(Jan Jacobszoon May)的名字命名,他在1614年"重新发现"了这座岛屿,尽管爱尔兰修道士可能早在6世纪就曾到访此地。
17世纪是斯瓦尔巴的捕鲸黄金时代。荷兰、英国、法国等国的捕鲸船队纷纷涌入这片海域,猎杀弓头鲸以获取珍贵的鲸油和鲸须。在斯匹次卑尔根岛西北部的斯米伦堡(Smeerenburg),荷兰人建立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捕鲸站,夏季时曾有200多人在此工作。考古发现显示,这里不仅有炼油设施,还有面包房、铁匠铺甚至保龄球道,形成了一个微型的极地社会。
扬马廷岛同样经历了捕鲸热潮。1615年至1638年间,荷兰人在岛上建立了捕鲸站,但严酷的环境最终迫使他们放弃。今天,岛上仅有一个由挪威军方运营的气象站,常住人口约18人。
20世纪初,斯瓦尔巴的经济重心转向煤矿开采。1906年,美国人约翰·朗伊尔(John Longyear)建立了第一个商业化煤矿,朗伊尔城(Longyearbyen)便以他的名字命名。随后,挪威、俄罗斯等国也纷纷在此建立采矿社区。
二战期间,斯瓦尔巴群岛成为战略要地。1941年,挪威流亡政府与苏联、英国达成协议,在群岛建立气象站,为北极护航舰队提供关键的气象数据。1943年,德军摧毁了朗伊尔城和巴伦支堡,但战后这些定居点很快得到重建。
冷战时期,斯瓦尔巴因其地理位置成为美苏对峙的前沿。1920年签订的《斯瓦尔巴条约》规定该地区为非军事区,但双方都在此进行科学考察,实际上带有军事侦察性质。苏联(后为俄罗斯)在巴伦支堡(Barentsburg)和皮拉米登(Pyramiden)维持了采矿社区,后者在1998年被废弃,如今成为极地"鬼城"旅游景点。
1920年签订的《斯瓦尔巴条约》(又称《巴黎条约》)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极地治理模式。条约承认挪威对斯瓦尔巴拥有"完全和绝对的主权",但所有缔约国的公民和公司都享有平等的经商权、捕鱼权和采矿权。目前有46个国家签署了这一条约,其中包括中国(1925年加入)。
这种"主权共享"模式在当今全球治理面临挑战的背景下显得尤为珍贵。随着北极冰层融化,各国对北极资源的争夺加剧,斯瓦尔巴模式为处理主权争议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。近年来,俄罗斯对挪威在斯瓦尔巴的环境法规提出质疑,认为这些规定变相限制了俄方的经济活动,这反映了条约执行中的新挑战。
斯瓦尔巴是全球环境保护的先行者。早在1973年,挪威政府就建立了多个自然保护区,如今约65%的陆地面积和75%的领海受到保护。2002年建立的斯瓦尔巴全球种子库被誉为"末日种子库",收藏了来自全球的超过100万份农作物种子样本,是人类应对气候变化和生物多样性危机的"保险单"。
扬马廷岛虽然面积小,但作为重要的海鸟繁殖地和独特的火山生态系统,也受到严格保护。挪威环境局将全岛划为自然保护区,仅允许有限的科研活动。
斯瓦尔巴和扬马廷所在的北极地区正经历着全球最剧烈的气候变化。数据显示,过去50年斯瓦尔巴的气温上升了约4℃,是全球平均水平的四倍。冬季海冰覆盖面积持续减少,严重影响依赖海冰生存的北极熊、海豹等物种。
冰川退缩也带来了新的经济机会和挑战。航道的开通使斯瓦尔巴的航运季节延长,旅游船只和货轮数量增加。2023年夏季,创纪录的游轮到访朗伊尔城,引发了对极地生态系统承载力的担忧。同时,永久冻土融化导致地基不稳,朗伊尔城的许多建筑面临坍塌风险。
随着北极冰层融化,斯瓦尔巴和扬马廷的战略价值显著提升。北大西洋和北极航道在此交汇,使其成为大国竞争的前沿。中国于2004年在斯瓦尔巴建立黄河站,开展极地科学研究,并自称"近北极国家",积极参与北极事务。
俄罗斯则通过维持巴伦支堡的煤矿运营(尽管经济上已不划算)来彰显其在北极的存在。2022年俄乌冲突后,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制裁也波及斯瓦尔巴,挪威停止向俄罗斯定居点供应物资,俄方则威胁要挑战挪威的管理权。
朗伊尔城正经历着从矿业城镇向极地科研和教育中心的转型。挪威政府计划在2025年前关闭最后一座煤矿,转而投资于气候变化研究、卫星技术和旅游业。斯瓦尔巴大学中心(UNIS)每年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极地研究者,而全球种子库的扩建工程也在进行中。
然而,转型并非一帆风顺。当地居民对过度依赖旅游业表示担忧,特别是在新冠疫情期间游客骤减造成的经济打击。此外,严格的环保法规限制了产业发展空间,人口老龄化问题也日益突出。
在斯瓦尔巴生活意味着适应极端环境。朗伊尔城有约2400名居民,来自超过50个国家,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国际社区文化。这里法律规定居民必须携带枪支以防北极熊袭击,死亡和生育都被禁止(因为没有常设的产科和墓地),所有垃圾必须运往挪威本土处理。
扬马廷的18名驻站人员则面临着更极端的孤独。每年仅有几次补给船到访,冬季的极夜持续近三个月。然而,正是这种与世隔绝的环境,使其成为研究人类在极端条件下心理适应的理想场所。
斯瓦尔巴和扬马廷的历史如同一面镜子,映照出人类与自然关系的演变——从掠夺式的捕鲸采矿,到保护与可持续利用的探索。在全球变暖、地缘政治紧张和生物多样性危机的背景下,这片北极领土的治理经验显得尤为珍贵。
《斯瓦尔巴条约》百年之际,我们或许应该思考:在资源争夺日益激烈的时代,这种基于国际合作与科学管理的极地模式,能否为人类应对全球性挑战提供启示?当北极从世界的边缘变为中心,斯瓦尔巴和扬马廷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