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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步在上海长宁区的街头,梧桐树影婆娑,老洋房与新摩天大楼交相辉映。这片位于上海西部的城区,承载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历史故事。从租界时期的"越界筑路"到改革开放的"虹桥样本",长宁的历史变迁恰如一面镜子,映照着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种种挑战与抉择。
在全球化遭遇逆流、城市更新争议不断的今天,回望长宁的百年历程,或许能为我们提供某种启示——如何在守护历史记忆的同时拥抱时代变革?如何在保持地方特色的同时参与全球对话?这正是本文试图探讨的主题。
1843年上海开埠后,外国势力开始在上海建立租界。长宁区的大部分区域当时属于公共租界西区与法租界的交界地带。一个有趣的历史现象是"越界筑路"——租界当局以修建道路为名,不断向华界扩张势力范围。
今天的长宁路、愚园路、华山路等主干道,最初都是这种"越界筑路"的产物。道路两旁逐渐形成了混合居住区,既有外国侨民的别墅,也有中国富商的宅邸。这种空间上的混杂,造就了长宁独特的文化基因——既非纯粹的租界,也非传统的华界,而是一种"中间地带"。
20世纪20-30年代,长宁成为上海著名的"上只角"之一,吸引了大量文化名流聚居。愚园路上的"愚谷村"曾居住过张爱玲、傅雷等文化名人;新华路上的"外国弄堂"汇集了匈牙利建筑师邬达克设计的数十栋风格迥异的花园住宅。
这些建筑不仅是艺术的结晶,更是东西方文化对话的见证。邬达克将欧洲现代主义风格与中国传统元素巧妙融合,创造出独一无二的"上海风格"。这种文化杂交现象,在当今强调文化本真性的全球讨论中,提供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案例——纯粹的传统是否真的存在?文化交流是否必然导致文化同质化?
新中国成立后,长宁经历了从居住区向工业区的转变。上海第一纺织机械厂、上海广播器材厂等大型国企在此落户,天山新村等工人住宅区拔地而起。这一时期的建设虽然缺乏美学考量,却为上海的工业化奠定了基础。
值得一提的是,位于长宁的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研制出了中国第一批青霉素,打破了西方国家的技术垄断。这一成就放在今天中美科技竞争的背景下审视,更显其历史意义——自主创新从来都是国家发展的关键。
1964年,虹桥机场开通了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条国际航线——上海-卡拉奇-巴黎航线。这座位于长宁区边缘的机场,成为中国连接世界的重要纽带。即使在最封闭的年代,上海仍通过这条"空中丝绸之路"保持着与外界的有限联系。
历史总是充满反讽。当年作为政治任务开通的航线,如今已成为经济全球化的象征。而当下关于"脱钩断链"的争论,让我们不得不思考:开放与自主之间是否存在非此即彼的选择?长宁的历史或许暗示着某种中间道路的可能性。
1983年,国务院批准设立上海虹桥经济技术开发区,这是中国首批国家级开发区之一。长宁区由此成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。虹桥开发区的独特之处在于,它并非传统的工业区,而是以贸易、会展、商务为核心的服务型开发区。
这种定位的超前性在今天看来尤为明显。当全球价值链重构、服务业成为经济主导的当下,虹桥模式显示出惊人的预见性。开发区内诞生的诸多"中国第一"——第一块土地批租、第一栋外商独资办公楼等,为全国提供了可复制的改革经验。
与虹桥开发区同步建设的古北新区,是上海第一个大型涉外居住区。这里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外籍人士,多元文化在此交融。古北的黄金城道步行街、高岛屋百货等设施,将国际生活方式引入上海。
然而,国际化也带来了文化认同的挑战。如何在吸收外来文化的同时保持本土特色?古北的经验表明,健康的文化交流应当是一种双向的过程。今天,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学习中文、参与本地社区活动,这种深层次的互动远比表面的西化更有意义。
近年来,长宁区面临严峻的城市更新压力。一方面,衡复风貌区、愚园路历史街区等需要保护;另一方面,土地资源紧缺制约着经济发展。这种困境在全国各大城市普遍存在,引发了关于"拆"与"留"的广泛争议。
长宁的实践提供了有益参考。武夷路"美丽街区"改造采取"修旧如旧"策略,既改善了基础设施,又保留了历史风貌;上生·新所将原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地块改造为文创园区,实现了工业遗产的活化利用。这些案例表明,保护与发展并非零和游戏。
新冠疫情加速了全球数字化转型,长宁区凭借良好的信息基础设施抢占了先机。临空经济园区集聚了携程、爱奇艺等互联网企业,成为上海数字经济的重要增长极。与此同时,"虹桥之源"在线新经济生态园正在培育下一代互联网平台。
数字经济的勃兴也带来了新问题:平台劳动者权益如何保障?数据主权怎样维护?长宁作为先行者,其探索将为全国提供借鉴。值得一提的是,区内企业拼多多开创的"农地云拼"模式,展现了数字技术赋能乡村振兴的可能性——这正是全球发展倡议的中国方案。
在民粹主义抬头、排外情绪蔓延的全球背景下,长宁的国际社区面临着新的考验。如何避免文化冲突、促进社会融合?长宁的做法颇具启发:成立多语言服务中心、举办中外文化交流活动、鼓励外籍人士参与社区治理。
虹桥街道荣华居委会的"涉外服务一条龙"模式,被国务院办公厅列为全国试点。这种基层创新表明,真正的国际化不是简单地接纳外国人,而是构建共同参与的治理体系。在"人类命运共同体"理念下,长宁的实践或许能为全球移民城市提供参考。
从越界筑路到数字鸿沟,从租界边缘到开放前沿,长宁的百年变迁浓缩了中国现代化的曲折历程。这片土地见证了殖民屈辱,也参与了民族复兴;经历了计划经济的桎梏,也尝到了市场经济的甜头;面临着全球化的挑战,也孕育着新时代的机遇。
在历史与未来的交汇点上,长宁给予我们三点启示:
其一,开放是发展的必由之路,但开放不等于失去自我。长宁的国际化始终保持着中国底色,这种文化自信是应对全球化挑战的精神支柱。
其二,创新需要尊重历史。愚园路的历史风貌与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相得益彰,证明传统与现代可以共生共荣。
其三,城市的核心是人。无论是外籍居民还是本地市民,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相通的。构建包容性社区,才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根本。
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,回望长宁的沧桑巨变,我们或许能更清醒地认识当下世界的纷繁复杂。这座城市的故事还在继续,而它的每一次转身,都在为这个变革的时代写下生动的注脚。